小说：肺炎老人（王琢）

这是神经内科一病室，一年近九旬老人，躺在床上，旁边坐的女人正给老人摇曳胳膊。这女的是病患者雇用的护工。看相貌人挺讲究，也很精干。年龄不足五十，西安近郊人。

身旁所躺九十岁病患，在家突发脑血管病跌了一跤，住进医院。老人右腿右胳膊抬不起，需要有人帮助搀扶和摇曳。女护工便每日帮助按摩手臂和活动右腿。

这位老人年事已高，体弱多病，病也很杂。按摩手臂和活动右腿还需注意保暖，因为老人患有肺炎，不能受瘆。见瘆就“哐，哐哐，哐哐哐哐”地咳嗽，咳嗽起来简直能把肺咳出来。

整个病室的人听到老人咳嗽，心内就会难受。女护工不是个人走穴单干，而是受雇某护工公司。

这日，女护工刚给老人按摩摇曳腿完毕，一女人走进了病室。见病床上躺着的老人，主动打招呼道：“老人家今个日有没有咳嗽呢？”

女护工答：“哪能少了呢？！”正说着话，老人就又“哐”起来。那“哐”声，简直是要把自己的心肺吐出来的样子。

老人满脸涨红，脖子顷刻粗了，沟子也开始撅起来了。该女护工介绍说：“这位也是护工，和她在同一公司，是我妹妹。我在上活之前，老人的护理归我妹妹照管。后来有了新病人，我妹妹护理其他病人去了。我刚从老家回到城市，还没有合适的活路时，我妹妹便把照顾老人的活让给了她。我们三个人之间很熟悉。”

该护工和老人打招呼后，对老人说：“我和我姐姐说几句话。”

老人点头应允：“你们说你们的，我雇她干活，又没有封她的嘴。你尽管和她说去。”

俩护工便挨着病床坐下，姐姐揽妹妹在怀中。妹妹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姐姐边看边解释：“这照片是我在海南拍的，照片前站立的老太，就是我照顾的老人。当时，她们一家四口海南旅游，带上了我。照片刚发过来，我就带给姐姐你来看了。这照片是我在北京照看一女孩时，在天安门广场拍的，这胖嘟嘟的女孩就是我照看的小娃。想必，她现在该上幼儿园了。还甭说，我真想她！”

说着，思念的泪水从护工眼角流下。

躺在床上的老人看到护工眼里滚出的泪水，他自己八角眼的皱纹里也冒出来了泪水。老人后悔啊！听着两个护工翻看手机的对话，他的泪水情不自觉地夺眶而出。他11岁丧父，为养家糊口不惧风不惧雨，农业社藏活累活抢先干，为办企业他没黑没明下乡村进省城。他能给儿子钱40万元积蓄，但他给不了自己在北京和三亚的旅游线。

听着护工翻看手机照片的对话，他心里突然明白啥是生活。想起自己为钱打拼办企业的半辈子，两行泪从他八角眼角禁不住滚了出来。在他园蛋蛋脸颊上颤抖不落。此时他才明白，自己活的确还不如照顾自己的护工。

因为，老人最辉煌的时候就是参加市县企业会议。出门最远的地方就是省会城市。

看着手拿手机的护工，老人的眼角也流出滚烫的泪……！

这泪水正好被女护工看到，她们同老人玩笑道：“老人家今把咳嗽改为流泪了，说过多少次，你这病不能情绪激动，你咋就不听呢！”

老人用能动的左手擦拭泪水道：“我为你们既能走南闯北挣钱又能陪雇主逛风景高兴！可惜，我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人老了走不动了！”

王琢

2022年1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