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打夯号子（每小平）

打夯号子又称夯歌。

号子声声众人拉，砸实地基群众夸！

每当我在西安看到钟楼、鼓楼、西安城墙、大小雁塔大殿和民房时，目睹乡村盖房垒墙、修渠打坝、修公路、修水库大坝等等地基处理时，就不由得想起古老人力的打夯号子，铿锵有力的劳动号子仿佛又在耳边回响……

高楼万丈平地起！昔日，打夯原为盖房垒墙时对地基以人力的方式用大石头、木桩等硬物夯实地基，防止墙体裂缝塌陷、甚至房倒屋塌。那时没有电力和机械，盖房垒墙搞基础建筑，为了把地基处理好，回填室内的潮土要铺平，不可用干土或过湿的土，以防打夯后不结实。一夯接一夯，每后一夯需接前一夯的五分之一，此举能打实捶平地面。夯到墙角、边缘处须多砸几夯，保证拐角边棱处的结实。按照匠工设计的基建大小和深浅要求，建设者就用大小不等的木桩、石锤、石夯等一下一下挨紧逐层夯实，从深入地下的地槽(地坑) 一层一层夯实到地面，甚至数十米、百十米高的水库大坝。在此艰苦的劳动过程中，为了众人同时用力，也为了活跃气氛，打夯号子由此诞生。

打夯是一种群体性加固地基的苦力劳动，打夯原为垒墙、盖房对地基夯实，防止墙和房因地基处理不当而塌陷或倒塌……初始用2尺高的圆木做夯，后来发展成石锤石夯。石锤子单人操作，由前向后退着打；小石夯有2人，多为4人合作，用绳系住石夯四面，同时用力抬高往下砸地面；大夯有8人或更多人协同打夯的。石夯有小有大，4人夯有五六十斤重、大石夯百十斤重。

打夯时，人员分配要适当，四角用绳提夯的尺寸要相当、人员要精当熟练、有经验。4人、8人打夯时另有1人扶夯，其它人只需使劲拽绳和猛放。石夯中心有插棍的夯窝固定1米长舵把棍，以掌握夯窝的间距，石夯四角有系绳的孔。扶夯的人要聪明灵醒、能说会道，能随机领唱众人喜欢、朗朗上口的号子歌，相当于司仪演唱，众人随唱。打夯人体力要强壮，扶夯把的人既要有体力、还要有经验会指挥，根据土的虚实确定夯的间隔距离和打夯的次数。

夯歌阵阵，拉高落下！每次众人提夯的高度不低于40厘米，众人均需用力一致。提夯绳索最好是麻辫，每间隔20厘米挽一个疙瘩便于手握，细详者用软布条把绳缠绕，避免来回摩擦手掌起水泡血泡。

闲暇时，村民中的青壮年数人合谋，将平时调皮捣蛋者放倒，拽腿的拽腿，提胳膊的提胳膊，一上一下的提捶子(打夯) ，以逗众人乐趣……

夯歌内容十分广泛，有戏曲故事、神话传说、男女爱情、诙谐逗唱、各地风土人情、脏婆娘等……夯歌既有固定的歌词，也有随机应变的现编现唱。一般由掌夯者领唱，众人嗨哟附和。开始和结束时，先提醒众人统一行动、统一步调、注意安全以防发生砸伤事故。夯歌的语句短小精悍、朗朗上口。内容多以人们的生产生活和文化娱乐为主，说唱熟悉唱词，有时也吼唱些打浑低下的黄歌，调动情绪、解除疲劳、能提起众人精神。高手能借助秦腔戏曲中的唱段，甚至一折戏。说唱的有历史故事，神话传说、男女爱情等诙谐逗趣人和事。水平高的随机应变，即兴编唱打夯者熟悉的人和事，以消除疲劳、调节情绪、达到鼓舞士气、凝心聚力目的。

笔者在盖房打地基、打墙根子现场听到古老的夯歌。领唱：“嗨哟、嗨哟、嗨哟！”“西安有个钟鼓楼哟！” 众人唱：“嗨呀唬儿、嗨哟！” 领唱：“猛拉绳哟！” 众人唱：“嗨哟！”领唱：“朝前盯呀！” 众人唱：“嗨哟！”领唱：“四个角角把劲鼓呀！” 众人唱：“嗨哟！”……

扶夯领唱夯歌一出口，众人立即向上拉起石夯，同时出力、不偏东向西，石夯平稳抬高落下。无论是4人还是8人石夯均齐心协力听夯歌向上拉，石夯平稳升空四周绳索如蜘蛛网飞上落下。四面八方拉夯人的劳动情景如莲花瓣一开一合、一收一放，默契配合。远望领唱者摇头晃脑，拉夯者一仰一俯；每夯一次前边人后退、后边人前进！一夯紧连一夯，如同跳交谊舞、紧张有序，快慢得当、有苦有乐！

领唱：“乡亲们呀！”众人唱：“嗨哟！”领唱：“早上好呀！”“嗨哟！”领唱：“拉起个夯呀！” 众人唱：“嗨呀唬儿、嗨哟！” 众人同时使劲把百十斤重的石夯一起抬高至胸腹高，然后松手猛地平稳放下砸平地面。领唱：“乡当们呀！加把劲呀！” 众人唱：“加把劲呀！嗨呀唬儿嗨哟！” 领唱：“边边棱棱要砸到呀！” 众人唱：“要砸到呀！嗨呀唬儿嗨哟！” 领唱：“往前走呀！”众人唱：“往前走呀！嗨呀唬儿嗨哟！” 领唱：“小心砸了脚呀！” 众人唱：“小心砸了脚呀！嗨呀唬儿嗨哟！” 领唱：“往高抬呀！稳稳地放呀！” 众人唱：“稳稳地放呀！嗨呀唬儿嗨哟！”…...

长安区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组织广大群众先后修建了石砭峪水库、大峪水库、小峪水库、翠华山水库、许家沟水库、黄峪水库、东沟水库、郭杜拦河闸、沣河自动翻板闸等大小46座水利工程，为长安和西安提供了充足的水利资源。

内苑乡桥村冉景明在修黄峪水库时领夯歌：

“社员们呀！”         众：“哎嗨----哎嗨！”

“拉起绳呀！”                众：“嗨哟！”

“四个角角把劲鼓呀！” 众：“嗨哟！”

“要砸平呀！”         众：“嗨哟！”

“喜拉绳呀！”         众：“嗨哟！”

“使劲干呀！”         众：“嗨哟！”

“东边再鼓劲呀！”     众：“嗨哟！”

“边边棱棱要砸到呀！” 众：“嗨哟！”

“旁边的人呀！”       众：“嗨哟！”

“往后站呀！”         众：“嗨哟！”

“小心砸了脚呀！”     众：“嗨哟！”

“知道了呀！”         众：“嗨哟！”

“往高哩抬呀！”       众：“嗨哟！”

“稳稳地放呀！”       众：“嗨哟！”……

领夯人要能说会唱，逗众人乐呵。也可拿某人开涮，自编夯歌号子，众人应唱，满怀豪情，在欢歌笑语中付出辛劳！

杜曲村王孝忠提供修许家沟水库坝面挑逗领夯歌：

“拉起来哟！”     众：“哎嗨的嗨哟！”

“过来个美女呀！” 众：“嗨哟！”

“女子帽辫长呀！” 众：“哎嗨的嗨哟！”

“长到屁股上呀！” 众：“哎嗨的嗨哟！”

“看那好身段呀！” 众：“哎嗨的嗨哟！”

“多俊的模样呀！” 众：“哎嗨的哟嗨！”

“红红的脸蛋呀！” 众：“哎嗨的哟嗨！”……赞美的领夯歌：

“欢迎领导来呀！” 众：“哎嗨的哟嗨！”

“领导辛苦了呀！” 众：“哎嗨的哟嗨！”

“大家鼓把劲呀！” 众：“哎嗨的哟嗨！”

“把绳拽高了呀！” 众：“哎嗨的哟嗨！”

“砸平放稳了嗨！” 众：“哎嗨的哟嗨！”

“再砸一下哟嗨！” 众：“哎嗨的哟嗨！”……

邹少陶提供修大峪水库坝面挑夯奇事，斗门公社没有石夯便用4根粗木杠子用绳系紧在石碌碡上作为石夯。打夯号子歌：

“鼓干劲呀！” 众：“呼嗨！”

“出大力呀！” 众：“呼嗨！”

“为国家呀！” 众：“呼嗨！”

“做贡献呀！” 众：“呼嗨！”

“大家鼓干劲呀！” 众：“嗨哟！”

“筑水库呀！” 众：“嗨哟！”

“当英雄呀！” 众：“嗨哟！”

“争模范呀！” 众：“嗨哟！”

夯歌气势豪迈，群情激昂；艰苦奋斗，鼓舞人心的英雄气概。……

在修建大峪水库时，一位聪明的领夯者领唱出了毛泽东七律诗词《长征》，将诗词巧妙镶嵌在领夯歌中，极大调动了众人的劳动积极性。省市县各级领导、群众看后赞不绝口，广为宣传。从而名扬大峪水库，影响很大，后来省电视台还专门采访并报道……

领夯歌如下：

“红军哟！” 众：“嗨哟！”

“不怕哟！” 众：“嗨哟！”

“远征难！” 众：“嗨哟！”

“万水哟！” 众：“嗨哟！”

“千山哟！” 众：“嗨哟！”

“只等闲！” 众：“嗨哟！”

“五岭哟！” 众：“嗨哟！”

“逶迤哟！” 众：“嗨哟！”

“腾细浪！” 众：“嗨哟！”

“乌蒙哟！” 众：“嗨哟！”

“磅礴哟！” 众：“嗨哟！”

“走泥丸！” 众：“嗨哟！”…...

打夯自古以来都是青壮年男性的专利。可是在1971年大峪水库坝面上，却有沣西公社三连以女知青为主的女子打夯班。农村妇女从来没打过夯，可城市里女娃们却要干！她们以前没见过，也没干过；既新奇，又有趣。她们分成3个班，每班8个人、三班倒打夯。

万事开头难。初始因用力不齐石夯提不起来，既费劲又很累。后来向男性打夯者学，采用打夯号子，一试果然成功。穆利亚等人领唱夯歌(叫夯) ，众人(应夯) 。领唱女知青“叫夯歌”与众不同且声音清脆洪亮，很快吸引来群众围观。

领夯歌如下：

“姐妹们拉起来呀！”     众：“嘿呦！”

“让那石夯冲上天呦！”   众：“嘿呦！”

“为建设水库洒热血呀！” 众：“嘿呦！”

“姐妹们呀！”           众：“嘿呦！”

“加油干呀！”           众：“嘿呦！”

“嘿呦！”“呀呼嗨呀呼嗨！”“一个呀呼嗨呀！”“嗨呀呼嗨呀！”“嗨嗨呀呼嗨呀！”

有文化的女知青打夯号子在不断变化着，见景唱景、见人呼人、随机应变，热闹非凡。她们把艰苦的劳动变成了心情愉悦的游戏。每天水库工地上夯声咚咚，歌声嘹亮。古老的号子，现代的领唱，人们改天换地阵阵夯歌飘荡在长安大地、响彻在终南山的上空，飘向远方。

                          2020年10月28日

每小平 笔名每牧 每文 长安区作协理事 民俗委员会副主任  市作协会员 市民盟科技委员会委员  省散文学会会员 省柳青文学研究会会员 省唐诗与杜甫研究会理事 区政协委员 区政协特聘文史员民盟长安区工委副主委兼韦曲支部主委 人文地理 方言 习俗文化研究者

这张图片是学生在梁家河习近平展览室拍到的石夯照片，此石夯为2人拉绳、1人扶把的小石夯，这个石夯真实可信，没有仿造或不实现象。注：用本图片可将石夯棍上面的文字处理掉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