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乡友淘金记(马新武)
岁月匆匆,韶华转瞬己是白头。期间所亲身经历的或听说的,总有一些让我难忘的人和事。例如淘金,我虽没去新疆,但据淘金回来的人讲,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提起淘金,我仿佛又回到了1987年。那时,我还没成家,挣钱的欲望很强烈。四月初,我街道的蓝选良,我叫叔,找人去新疆淘金,报名的人很多。其原因是,我选良叔去年从新疆淘金回来挣了不少钱,过年前还卖了一台彩色电视机。这在上世纪八几年,可是一件轰动全村的事,人们都很眼红。再加上,我选良叔人品好,才出现了争着报名的局面。
好友郭要民要去,我本家育民哥弟兄三也要去。尤其是我育民哥他爸,到处宣传,让娃们去,一个娃一年一座楼。这下,早就想挣大钱的我更坐不住了,我去征求父亲意见。谁知,父亲以我婚事为重,不同意我去。无奈,我只好去求大姐,结果还是以失败而告终。就这样,我与新疆失去了相见的机会。
四月二十八日,总领导蓝勃良一声令下,一支淘金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种失落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后来情况如何?不到半年,他们大多数就回来了,听他们慢慢说。
郭要民从西安火车站上车,三节车厢坐的都是咱村,咱村周边和省内淘金的人。也许,这样的场面少见,大家又说又笑,充满了欢乐,祥和的气氛。一天,二天,三天……旅途的疲倦和苦闷代替了人们的欢声笑语。出了嘉峪关,越往西人烟越少,戈壁茫茫,沙漠无边,连绵不绝的山脉躺在天际,广袤苍凉的景色让我心胸为之一宽,抑郁的情绪才随之慢慢舒展开了。
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第四天下午,我们终于到达了终点站——乌鲁木齐。下火车后,淘金人群分开了。我们在乌鲁木齐停留了一夜,第二天黎明就坐上长途汽车,几经颠簸,三天后才来到了阿尔泰山中段的一个小县城。县城的大旅馆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淘金者住满了。我们只好找小旅馆,一家挨一家,天黑时才有了住处。晚上,吃过饭后,选良叔让我们好好休息两天,他明天一早就去阿尔泰山的北部联系采金的事。由于坐车时间长,大家都累了,一个个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有的人还打呼噜。
阿尔泰山中段的北部,据传自古盛产黄金。唐代以来,官采,民采,千年不绝。清末,民国达到鼎盛。1949年新疆和平解放后,国家管制加强,淘金业一度萧条。到了1980年,国家对砂金和人工开采的制度才逐渐取消,随后的几年里,全国各地淘金者都怀揣一夜暴富的梦想,再次如狂潮般涌来。知道了这些,我对阿尔泰山充满了好奇,恨不得马上就进山,看个究竟。
两天已过去了,还不见选良叔回来,我和大家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第三天下午,选良叔终于回来了,说明天就进山,我们高兴,我们庆祝,晚上美美吃了一顿新疆饭。翌日拂晓,我们就雄赳赳,气昂昂,跟着选良叔向阿尔泰山挺进。
通往阿尔泰山没有一条正规路,全是石头和砂子。偶尔,发现有车辗过的痕迹。走在砂石滩上,开始我还感觉不错,时间长了,脚疼腿困,都不想走了。然面,大家都能坚持,我有什么理由掉队呢!经过六个小时地艰难跋涉,我们终于进山了。山路弯弯,不时可见巨石峥嵘,奇景迭出。尤其是沙石滩上流水冲成小河,犹如绿色的翡翠,甚是好看!可谁知,河水的冲力很大,要过去,得小心,不然会有生命危险。听选良叔说,曾经死过几个人。主要原因是河水很冷,冷得让人腿抽筋,不能动踏。尽管如此,我们都顺利过了小河。翻过山就是淘金的河谷地带,我们住进了去年乡党淘金留下的地窝子。地窝子,就是在地上挖了一个大概两米深的坑,坑边挖条斜坡延伸出地面,作为出入通道,坑顶架了几根木料,盖了一些芦苇,树枝,铺了一张塑料布,上面撒了点土,里面有锅灶,锅灶旁垒有烟囱高出地面1米多。总之,整个地窝子结构很简单,墙面很粗糙,住着还可以,但由于人多,脚汗有点难闻。这里白天比咱内地迟黑2小时,昼夜温差大,气候干燥,再加上饮食不习惯很容易上火。所以,选良叔叮咛大家,一定要多喝水。第二天,我们就穿着橡皮裤或橡皮靴在河谷开始挖沙淘金。淘金很辛苦,付出不一定得到回报,常常还要看运气。因为金窝子太少,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多。一星期下来,收获太少,大家都很失望。晚上闲了,大家围在一起,说啥的都有。见状,选良叔赶忙安慰大家,心别急,等碰上金窝子就好了。又是一个星期,情况仍未好转,咋办呢?选良叔也开始发愁,挣不了钱,咋对得起乡党?几天后,他跟蓝老板取得了联系,看能不能换个地方?谁知,蓝老板说今年淘金人多,情况都不好,让大家甭着急,万事开头难。面对蓝老板的回复,大家也没办法,只好继续干。一个多月过去了,情况更糟糕。再看看储备的粮食,最多能维持半个月。若近些天再挖不出金窝子,往后吃什么?大家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期间,有人运气好,淘了不少金子,但不愿意拿出来和大家共同分享,大家也无奈。因为,淘金前说的是多劳多得。可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为顾大局,选良叔说特殊情况要特殊处理。最后,运气好的人都同意金子集体所有制。就这样,大家才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鼓起了战胜困难的勇气。然而,无论大家怎么团结,怎么辛苦,还是没找到理想的金窝子。金子兑换的钱都买了粮食,粮食也快吃完了。民以食为天,长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大家都开始恐慌,滋生了回家的念头。选良叔知道了大家的想法,也开始担心,如果再坚持下去,大家就会有挨饿受罪的危险。与其这样,还不如再淘些金子兑换点钱,让大家早日回家。十天后,选良叔分批送走了大家,我是第一批。铺盖不要了,翻过山后,我和六个乡党巧遇一辆长途汽车,顺利地到达了乌鲁木齐火车站。在站口,我买了一包手卷的莫合烟,后又买了一张火车硬座票。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我便跟乡党们一块上了火车,开始了回家的旅程。
育民哥、我、昌民、战民,以及建社等四个乡党是第三批走的。我们运气不好,翻过山后没遇到顺车,只好步行到来时的县城。想坐车到乌鲁木齐也没车,听说两个长途车都发生了故障,要坐车还得再等几天,真是倒霉透了!我们每人的路费都很少,不敢等,只能继续步行。啥时候能到乌鲁木齐火车站,谁也不知道。我们昼夜赶路,不到三天身上带的干粮就吃完了,又饥又渴,难受极了。为摆脱困境,我们边走边望,希望能发现牧民或房屋。第四天下午,我们终于发现了一个砖场,里面有人。砖场外面有两瓷缸,是专门收剩饭的。其中一个瓷缸上面飘浮着一个吃了少半个的白蒸馍,一乡党刚伸出手就被吼声震住了。大家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汉服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说那太脏,吃不成。听口音,那汉子好像是甘肃人。一问,果然是甘肃人。汉人见汉人,亲热如兄弟。那甘肃人带我们进去,不但管吃管喝,还让我们在砖场休息了两天。临走前,那甘肃人又给我们准备了半口袋蒸馍和两塑料壶水。我们带着它,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乌鲁木齐,走到了火车站,买站票回到了家。那年,如果没遇见那位好心的甘肃人,我们一行人的命也许就丢在了新疆。
再听南张村老友王如宾说他,新疆一行,淘金没挣钱,还冻掉了一个脚趾头。他脱下鞋给我看,其状,真是惨不忍睹!
另外,有人几年后才回来,还有人一直没回来。
这就是1987年乡友们去新疆淘金的结果。
我庆幸,我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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