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忙罢会（每小平）

长安是十三朝古都，是京畿之地，传统民俗文化世代相传并不断发扬广大。长安忙罢会又称过会，是个隆重庆丰收活动，也是一年中仅次于过年的又一重大节日。每年三夏大忙过后，进入农历六月就到长安各个村庄固定过会的节日了。过会集中的月份也就是会月、通常为六七八三个月，各村以不同日期集中举行过会活动，大部分村庄多集中在六七月过会待客。

盛行在长安及周边区县农村的一种古老约定成俗的忙罢会，一般从农历六月初六开始至八月结束。古今世代相传，每个村庄都有固定的过会日期，亲朋好友会在过会这天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欢庆过节。

长安各个村庄的过会，是村民最高兴的节日。那个村庄过会就那个村人气最旺，每家每户的亲戚会从四周八下赶来聚会，男女老少齐聚一起相互交流，主家忙前跑后全身心做好招待，客人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傍晚过会的村子还放电影、唱大戏以示庆贺。

千百年来，民间习俗以村子为单位，设立固定的节日为会日，无特殊情况沿习祖传定制。日期多以农历单日为主，个别的也有双日的。长安忙罢会最早的是六月六日。过会的村庄：东、西崔家庄、首帕张(堡) 、府君庙、东、西渠、姜仁村；初九：西寨、水寨、东大村；十三：寺坡、东兆余、幸驾坡、孟家村、吴家沟、大羊村、杨家湾；十五：庞留村、夏侯村、何家营、羊健、小庙村；十六：江沟村、石窖村；十七：韦兆东、中村、陈家岩、抱石村、抱龙峪口、沙井村；十九：周家庄、长里村、甫张村、聂河、东江村、党旗寨、温家山、疙瘩村、营沟、新贯子、井家湾；二十：郑家坡；二十一：杜西村、西江坡、枣园、西姜村、东王莽、杨峪口；二十三：桃溪堡、牛家湾、东杨万、杨庄村、大寨村、刘秀村、北杜回、里花水、上王村、大新村；二十四：二里村、鸭池口；二十五：西兆余、南樊村、东江坡、土门峪；二十六：小新村；二十七：小仁村、仁东、仁西；二十九：杜东村、新村、南沈家桥、庆镇；……此外，韦曲东、西韦村为七月二十，但西韦村一组(乔家村) 仍沿习七月十一会日；个别合并行政村后有的村也改变了过会日期。

过会是文明卫生新农村的一道靓丽的风景。君不见，人们在村庄过会前就亲手制做或购买一家人所需的新衣服和鞋袜，打扫好庭院内外的卫生，清除垃圾污物、换洗衣服、屋内灶房大扫除……

过会日的黎明，主人即被在村巷、广场做买卖生意的商贩吆喝声所催醒，村里人趁亲戚没来前采购好待客用的食材。打扫屋内外卫生，压面条、择菜洗肉做臊子、熬鸡汤。卖豆腐豆芽、各种蔬菜、猪牛羊肉、鸡鸭鱼和水产品、鸡蛋、腊肉、酱油醋、蒸馍面条、各种凉拌菜、卤肉、啤酒饮料、瓜果糖、炒干货等吃的喝的；还有衣服、鞋、帽子、玩具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朋友来了有好酒，吃好喝好待亲友。忙罢会这天在外上班打工的、亲戚朋友都得请假回来，真正体现出诚挚的亲情友情。上午十一二点的臊子面，主人多舀取上等的面粉压制鲜面条，目的是管待好亲友。肉是新鲜的，菜是新鲜的，有条件者臊子锅开咧才从地里割韭菜，图的是鲜嫩碧绿好看。

每逢过会，亲戚朋友之间都要在这天互相走亲访友、主体是亲戚，其次是朋友同事和相好。上午来不了下午到，下午忙下班到；亲戚友情最重要！亲戚主要有老小位家，姑家、姨家和姐妹家等。出门接待客人多在上午9-----11点钟，村道上、街巷中人们手提车载，穿戴一新、喜气洋洋到亲戚家。出嫁的女儿领着孩子或抱着幼童，丈夫提着蒸的又白又大6个油塔礼馍、白酒和鲜桃、葡萄等时令水果的竹篮，用花毛巾覆盖其上。娘家给女儿送来烙的蛇形、锁形、兔形、芝麻或糖饦饦，外带时令水果等礼品。过会走亲戚，礼品最重的要数新女婿的礼物。

开上车，带着礼；喜洋详，走亲戚。拜丈家，走姑家；去姐家，到姨家。在过会村子主干道上，穿戴一新的大人小孩，喜气洋洋走进亲戚家。也有热情的主人在门前或村口迎接亲友的到来。

“来咧！请到屋里坐！” “把车停好咧！”“车停放咱家门前很安全！”“取烟！倒茶水！”“盘子里有瓜籽糖，随便吃！”“热咧，先洗罢脸！”“你们来咧咋不把xx也叫来！” “你爸你妈还好吧！”“路上好走吧！不拥堵吧？”“你先陪亲戚到客厅喝茶吃水果！” “灶房需要我帮啥忙？”“不咧！饭菜已备好！没有啥事咧！”“酒菜已备好！等xx来后再开席！”“热咧把空调开开！”“把电视、电脑打开，亲戚娃想看啥就看啥！”“娃他爸！把辣子盐酱醋碟碗准备好！”“把酒杯、饮料杯准备好！”“取包餐巾纸！”“把上等白酒、啤酒和饮料放在桌旁”…… 上述是亲戚来后相互热情的礼仪和客气话。

客人到，先让坐；端茶抽烟递水果。亲友来，主家喜；灶房客厅人欢喜！亲戚先到上房向长辈问安问好，相互致谢。早饭先上四个凉菜喝酒，同时上盐酱醋油泼辣子、热气腾腾的臊子面端上来，看着臊子汤漂浮的肥瘦肉丁、木耳、黄花菜、绿茵茵韭菜花和豆腐、胡萝卜、土豆小块、再调上各种调料边吃边喝。主家很关心的问：“调和味道如何？”“还需要啥？”“甭弹嫌！好吃再来一碗！”“谁吃完咧！再倒一碗！”“吃好！喝好！”看着亲友幸福的吃喝，主人虽忙但心里高兴、这过会相聚就是亲友之乐……

孩子们永远是过会热闹的主角，出门走亲戚一为吃、二为乐，相互之间打闹游乐，那里娃多去那里，那里热闹往进挤。看耍猴、看小丑、看歌舞；累了乏了渴了回家喝水、饮料或水果，看手机、看电视，还有在电脑上网，啥热闹快乐看啥，屋里不时传出叽叽嘎嘎的欢笑声。

亲友相聚，增加情感。茶饭过后即收拾餐具，清理桌面。客人到客厅喝茶抽烟，摆放鲜桃、葡萄等鲜果、瓜籽糖，相互问好客气一番。亲戚之间畅叙亲情，交流各自春播夏收，生产生活经验；子女教育，工作学习；结婚嫁娶，生儿育女；多种经营，发家致富；秋田管理，五谷丰登；三农话题，国内外大事要事；也有麻友支桌打麻将、下象棋或跑三代……

改革开放前，农村生活处于低潮，平时人们吃不饱且饭菜质量差、常用瓜菜带、粗粮填饱肚子。爱好的村民为招待好亲戚，忙罢会前几天就淘麦晾晒套磨子，挑选出白面用来压面、蒸馍、做糖饦饦、芝麻饼等曲连花馍，过完会自己再吃黑面和粗粮。过会的先天就有人提前压面，大多数是在晚饭后用搪瓷盆端上面，用纸包上碱面或盐放在盆上。1971年过会，父母亲让姐姐和我端上面盆到宁宁哥家排队压面条，从屋内排到屋外房檐下有二三十家。当时压面机是手工摇动，压面速度特别慢。将面粉倒进蒲篮后，按比例用化过的碱水搅拌成团絮状，再将其倒进压面机滚桶槽内，人们使劲转动着大轴轮。由于排到后半夜、且年龄小都是未成年人，我和姐姐三人轮换摇转，艰难上下转阿转！直转得眼冒金星浑身无力可使，好在父母亲及时赶到，终于压完待客的长面。压面最怕排到后半夜或黎明，人困马乏、上眼皮直碰下眼睑光想打磕睡。后来，人力压面机被电动压面机所取代，大大解放了生产力。有一年过会突然停电，人们又端上面盆到宁宁哥家去压面，因手工摇转的慢，后来者压面怕赶不上待客眼睛能冒火，但也无济于事。家里亲戚已来，臊子锅已开、单等下面待客主妇便在门口焦急的张望压面条回来的人……

昔日，过会待客上午四个凉菜喝白酒、吃臊子面。凉菜有凉拌黄瓜、白糖拌西红柿、绿豆芽、粉条粉丝、豇豆等；热菜有粉条炒肉、梅豆炒肉、肉炒大豆芽、炒洋芋丝、笋瓜炒肉、洋葱炒肉等自家种的菜，大豆芽和绿豆芽也是在过会前几天自己生的；此外，大葱、韭菜、青菜、茄子、辣椒、黄瓜、西葫芦、西红柿等菜备用。午宴主食是热蒸馍和米饭，除猪肉外，牛羊肉、鸡鸭鱼虾水产品，各种大菜、硬菜、拼盘凉菜，五花八门，看的人眼花瞭乱。五盘子八碗已成过去，拼盘现炒上了一碟又一碟，蒸碗子一碗又一碗，三鲜丸子后再端一大盆高汤，有吃有喝。白酒、啤酒、果啤、红酒、饮料等，有的主家还自酿肆酒，供亲友们畅饮。亲友们相互推杯换盏，美好生活在人间。

酒足饭饱后，主人收拾完桌上碗筷，端来茶水、烟和桃、苹果、沙果、西瓜、葡萄等水果供客人享用。人们兴奋打扑克、下象棋或者拉家常、叙旧和农业生产、子女上学、工作和婚姻、社会新闻等。出嫁女相互走动、交流各自成家立业等信息。

过会最辛苦的是女人，既要烙曲连馍、蒸馍，又要择菜洗菜、切菜炒菜和做肉、做饭、忙的不亦乐乎……昔日农村灶房烧的是柴禾、大多低矮不通风，再加上阳光照射、灶房内烟气、雾气蒸腾，既闷热又烟雾缭绕，炒菜做饭既要出汗又要流泪，饭菜是在烟火中烤熟的，灶房内既没风扇又无降温设备，只有肩膀上搭条湿毛巾、不知是出汗还是呛人的眼泪浸湿的…….

屋小客多地方少，吃饭喝酒淌汗水。由于来客多，显得主人屋小居掐，再加上没有空调电扇来降温，每人吃饭时都流着汗水。虽然左手持蒲扇或折扇不停的扇风，无奈屋小人多饭菜热，汗水依然流淌。好在主人备好水盆毛巾，供客人擦洗降温。喝酒大多喝散白酒或瓶子酒，讲究的还将酒盅盛满在锅内加热后喝，众人举杯一饮而尽。女人小孩多喝用麦仁或米做成的肆酒，内放糖精或白糖、喝后有种甜丝丝的感觉；有条件的也喝用当归、川芎、黄芪等药配制而成的黄酒，但这只是富裕人家。当时没有啤酒、果啤或雪碧、可乐等饮料。

酒足饭饱午宴到下午四五点钟，吃饱咧、喝够咧，人人跟皇上一样咧！客人起身陆续要回家，分别时邀请对方到他家来过会。客不走，主不安；客走主家闲。主人挽留不住，女主人会给返回亲戚的竹篮内放入枣山、蛋蛋馍和苹果、沙果等回门礼物，竹篮内最少放3个蛋蛋馍或曲连花馍；关系亲密者还会盛碗菜和馍，供没能出门者亲朋享用。返回家的亲戚走到巷口或十字，如同来时常被乡当、熟识者揭开毛巾看花馍的手艺和礼兴轻重，给亲戚回门馍篮内没有礼物，表明主人心不诚或不懂乡土民俗、缺乏素养。

改革开放四十年，人民生活大改变。过会乡俗世代传，一年更比一年强。如今，农村生活大变样。村道街巷卫生有人扫，院舍干净整洁空气好。胡墼土坯房被楼房取代，土脚地变成水泥或地砖，就连橱卫的墙面也贴上了瓷片，光洁如新。衣服鞋袜平时购置，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既要实用还要时髦洋气赶潮流。

压面、生豆芽菜已成为历史，各家不再发面蒸馍（烙馍）。君不见那个村过会，做生意的最清楚。卖菜卖肉卖食品饮料的、卖衣服卖鞋卖玩具吃货的、荬腊肉牛肉头蹄下水的……天不明就进了村。“割豆腐！”、“卖馍！”“鲜面条！”“卖青菜！”“卖肉来！”“卖海鲜！” 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过会待客所需要的各种东西应有尽有，任你挑选。待客用的拚盘凉菜也上了档次，热菜随炒随吃煎火得很！人们再也不用拉风箱烧柴禾冒黑烟了，电饭锅、电磁炉、煤气灶的火焰要多高有多高、阀门可随大随小。灶房有抽油烟机，无烟气滞留。饮料喝高档次的、红酒和白酒要名牌，啤酒整箱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诸多海鲜、应有尽有；人人高兴、宾客欢喜。住房宽畅明亮，台扇、落地扇和吊扇已被空调取代，宾客吃得好也舒畅。烟茶也上名牌，宁穷一年、不穷一节。好面子的主人会把好烟好茶放到桌上、供客人享用。

畅开吃，尽兴乐。打扑克、下象棋、狼吃娃等游戏变成上网、看手机，再到推对子、打麻将、跑三代等。围观者不语，参与者赌心眼、赌手气。老人和女人则拉家常，孩童上网看电视或结伴玩耍……“过会过会、我有体会。” 姨说：“改革开放政策就是好！”“是呀，现在的人真幸福！”“幸福生活是奋斗出来的，但没有好政策、没有改革开放取得的成果，那有今天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姨夫说：“如今的过会如同做梦、要啥有啥，应有尽有。相信明年的过会更美好！”

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变化，物质文明在过会中得到很大体现。亲友们走亲戚私家车、电动车、摩托、电动三轮取代了步行、骑自行车、乘公交等落后交通工具。高档多功能手机取代了传呼机、小灵通等，人们在手机上购物支付、发信息、上网……

原先走亲戚用竹篮盛放礼馍和食品，如今大盒食品、奶箱小吃袋内放满即可，返回时两手空空，也不用回枣山、花馍和水果，也不用放碗菜和食物返回。来时手提礼物，回时两袖清风多自在。

忙罢会，千年的传承；亲友聚，共话美好人生！

过会真好，明天幸福多！一年忙罢会，亲友越走越亲！

我相信：今天的过会是明年的缩影，来年过会更美好！

每小平

长安区政协委员

长安区作协理事

民俗委员会副主任

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

陕西省柳青文学研究会会员

民盟长安区工委副主委兼韦曲支部主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