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再忆收麦（每小平）

夏收割一次麦，就会脱一层皮。农机解放生产力，这是我的切身感受，农民是最大的受益者。改革开放前，农民收割庄稼全凭体力，靠的是出力流汗、加班加点，没黑没明的苦干，才能龙口夺食，抢收抢运回成熟的粮食，达到颗粒归仓的目的。

从古至上世纪八十年代，小麦的收割全凭人工用体力将麦割倒，装捆运送回家，很少有收割机等机械作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分田地到各家各户，农民种田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当年粮食丰收，农民乐开了怀。我家里三个空板柜经过父母亲没黑没明的辛劳，终于装满了金黄色饱满的小麦。

“算黄算割” 、“算黄算割” 。进入三夏割麦时节，每天黎明，布谷鸟就会出现在村庄树枝上，催促人们下地收割，将金黄色成熟的小麦收割回家。“小麦发黄，绣女下床。” 意指小麦收割期间，就连平时不下地的绣女也要参与到收割小麦紧张劳动中。

我家住在少陵原下，每天黎明父母亲即起床准备割麦的弯镰和镰刀刃片子，母亲烧水、父亲在磨石上来回均匀有力磨起镰刀、边磨边洒水，要磨好多张镰刀刃片子，以备割麦时替换。

喜看稻菽千重浪，田间闻到新麦香。三夏割麦收运忙，日月穿梭难相忘。站在金黄色地头望，一眼望不到边，风吹麦浪一波连一波，沉甸甸的麦穗谦虚的低头摆动。越是炎阳天，火辣辣的太阳光在头顶直射，成熟的麦秆就干脆越好割倒。为了多割麦，村夫们多趁凉爽、东边天际露出鱼肚白、太阳没出来就出发上原割麦。割麦是个苦差事，分拉把散割和踢着割两种方式。妇女或初学者多为拉把腰弯成弓状散割，割1整天也割不倒1亩麦子；踢着割多为有经验的男劳力，“噌噌噌”连割数刀，弓腰一边割一边踢着向前走，1整天要割1亩多，当年商洛来的“麦客”、中午不歇晌1天可割2亩麦子、挣些养家辛苦钱。镰片要磨锋利，割麦需弯着腰，左手扶住麦穗右手由前向后、一镰接一镰的割倒小麦于脚下，如此反复且用力均匀，以防刃片割伤腿脚和手腕。割麦者地头边“一”字形摆开阵势，先割麦者称“起头”，后割者为“收尾”。割麦需端直朝前割，小麦长势好一般割1米多就要从割倒的麦子抽出一把腰来，头绕头连续转数圈压紧，再将割倒的麦子放在上面，随后跟着割麦的收尾者负责将自己割倒的麦子用麦镰钩住放到已铺腰的麦子上，用膝盖压实抽出两头麦腰，双手使劲拧转数圈或将腰头扁进麦腰中，一个紧凑麦捆形成。如此反复挥镰割麦，挽腰捆紧，身后卧着的麦捆也一个连一个；如果立起，如同兵马俑方阵、煞是威武雄壮。

割麦需一镰一镰的用力将麦子割倒，每一镰都要付出一定的体力，再加上太阳曝晒、空气也是热烘烘的，人们全身都出力流汗，上衣被汗水浸湿、有白色盐渍浸染的“地图”。提到麦地里瓦罐内的凉开水招不住出力流汗割麦者饮牛似的猛喝，割麦只一个来回，瓦罐的水就被会被喝干。磨镰水的传说：母亲让孩子从原下的家中到少陵原给割麦的父亲送茶水，半路上遇见从很远地里回村的舅舅问：“瓦罐里是什么”？外甥答：“磨镰水！”由此，在乡村外甥便被戏称为磨镰水。1984年夏收，上警校的二弟和同学帮忙晒麦捆，由于西安娃没有劳动经验，竞将麦捆头部翻过朝下使劲在地面墩稳，致使麦穗落地，遂成笑话。

麦地里的麦捆要一捆一捆的装上架子车，装车也是个技术活，两边和前后要平衡，捆与捆要靠紧压实，中心一定要实心并用绳索勒紧。否则，拉运麦捆的车子会偏斜，路途中易“翻车”。吾父是公认的装车把式，装好的麦捆车四平八稳，不偏不倚，一车要装70----80个麦捆，远看似座小山。

割麦人苦中也有乐。由于少陵原上麦田离村庄远，割麦者多不回家，在麦地里吃家里送来的饭食，即吃省手饭。再就是骑自行车卖冰棍的在地头吆喝：“卖冰棍！----卖冰棍！”“豆沙冰棍8分、白糖冰棍5分钱1根。” 闻讯而来的割麦者会将卖冰棍的人团团围住，品尝起冰棍来，稍作休息。最有趣的是狗撵兔。发现麦地里土黄色的野兔，割麦者用麦镰把野兔惊起狂奔，随即呐喊、众人围追起野兔来。人终究跑不过野兔，抓住者多为兔仔；但如果有狗在，就是另一番景象。人喊急追狗跳跃，狗紧追不放过、野兔会突然急转弯奔逃，但终究逃不过狗撵人逮，狗撵兔激烈奔逃数千米后，狗会用嘴噙住野兔战利品兴冲冲返回……

改革开放后，现代农业机械替代了原始的生产劳动，人们再也不怕早起晚归，出力流汗掉层皮的艰苦劳动，不怕麦芒、麦茬扎破手腕，也不怕粉尘钻入鼻孔和眼睛、影响健康之事，更不怕风雨来临，集麦捆、苫麦避雨之累；减少了晒麦，拉运、装卸、碾场、翻场、收场、扬麦糠等诸多劳动过程。人们感叹：农机解放了生产力，人们只需张开口袋，收割机内自动脱粒后金黄色纯净的麦粒会源源不断的装满口袋或车厢、人们喜滋滋的收获丰收的谷物，党和政府还发放农机、种田等补贴……

九九再九九，镰把不离手；麦子已成熟，农民喜心头。弯腰割麦累，炎热人受罪；改革开放好，农机解放生产力！

每小平，笔名每牧、每文，长安区作协理事民俗委员会副主任、市作协会员 区政协委员、区政协特聘文史员、民盟长安区工委副主委兼韦曲支部主委，人文地理、方言、习俗文化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