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围炉夜话

    冬至那天，好友李林打来电话，问在哪，吃饺子吗？我答，在老家，已包好，在围炉烤火呢。李林一听，来了兴趣，让我定时间，约上昔日相好，一起围炉夜话。我自然乐意。

老家在农村。时至今日，关中农家冬天取暖的法宝依然是热炕头，铁皮炉，我已进城多年，但我依然深爱着这两样东西，城里的暖气足，干净，却总感少了点什么，所以，一到冬天，一有空闲，我就想回老家，想在热腾腾的炕上睡一觉，想和亲近的人围着火炉聊上一宿。

老家的夜很黑，很静，昏暗的灯光透过窗子，撒落在宁静的巷子里，留下摇曳的斑影。八点过后，就鲜有行人走。冬日农闲，天黑的早，人也歇得早，在这里，能感受最真实的夜。小时候，父母叔伯经常在这样的夜晚围着火炉商量事情，说闲话，经常停电，也为省电，那个时候他们大多是不开灯的。炉火通红，让他们那饱经风霜的脸像镀上了一层黄金，显得更加刚毅，火钳横搭在炉子上，烤着红薯或者馒头一类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那焦黄发亮的馒头，是我当年的最爱。那时的我总是想方设法留在火炉边偷听他们的谈话，还假装冷的直哆嗦伸手烤火，最后总在母亲的训斥下，极不情愿的回房睡觉。那些包含着家长里短、奇闻异事、神鬼狐妖的谈话内容，对我有莫大的吸引，在那些没有电视，还时常停电的冬日里，打发我无聊的睡前时间。

上初中后，我也有了围炉夜话的资格，一般在假日里，到某个同学家里，吃住在他家，一起夜话的都是年少时志同道合的好友。我们围着火炉，吃着自己烧烤的食物，谈论各自的见解，描述各自的理想，倾诉着各自的委屈，坦白各自的小秘密，不能和父母说的话，这里说；不能和老师说的话，这里说；不能和一般人说的话，这里说，现在想想，也是醉了。

工作后，在城里安了家，冬日里再想回到老家和昔日好友围炉夜话，已不太现实。我无法召集我的朋友，却可以唤来我的父母叔伯。当然，和他们围炉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要拿出好烟好茶好酒招待，其实，烟酒茶也好不到哪去，只要我的东西比他们经常接触到的好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说好。冬日里，围着火炉，推杯换盏，烟雾缭绕，于是，他们一年庄稼的收成，一年的劳动成果，一年的新奇见闻，村里的家长里短，婚丧嫁娶就全部进了我的脑子，让我的乡土情节持续发酵。

有了孩子后，回老家的时候就更少了，留下来过夜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也就更怀念当年的围炉夜话。为了生计，为了生活的更好，和昔日朋友们、叔伯们的联系仅限于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来往少了许多，但情怀依旧。那些昔日的人哪，依然是我内心深处最惦记的人，我虽然无法洞悉他们平日的喜怒哀乐，但我却在意他们在生活中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2014年，挚友赵某因车祸去世，送行那天，见到了好多朋友同学，大家唏嘘不已，感慨万千。人近中年，逐渐的会习惯会面对这种悲痛，但显然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还没有意识生与死的距离是多么的近。

再回到老家，再见到叔伯，才发现，他们的腰身不再挺拔，不再似当年那般虎虎生威，不再似当年那般思维敏捷，岁月无情，易催人老，我们无法阻止，唯有珍惜当下，珍惜身边人才是正理。当年围炉夜话，交谈的人都志同道合，现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纵然情怀依旧，怕是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那夜，那人，那些理想，那些情怀，就让他定格在记忆深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