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打狗熬肥
上世纪60年代初,我们长安县大兆公社三益村管区和其他社队一样,广种薄收。为解决肥源不足,先是搞绿肥运动,发动所有的劳力铲草沤肥。等到把沟沟坎坎凡是有草的地方像理发一样铲得干干净净时,一种新的造肥方法又应运而生,就是用狗肉熬肥。村上成立了指挥部,下设宣传、统计,并组建了打狗战斗队。打狗队员全是20岁左右胆子大能下手的愣娃。武器是棍、■头、锤一类的硬家伙。我胆子小,没有被批准参加战斗队。各生产队也成立了配合组织,队长负责,任务是狗情摸底登记,给打狗队领路指门,向狗主打招呼做思想动员,协助战斗队围追堵截,哪队的狗打死归哪队。
记得我队饲养室门坎下就盘了个大地雷灶,黑乌乌的尺八筒子锅内热水沸腾,血淋淋的狗肉块、石灰、黄土掺在一块儿,灶下大火烧,灶上有人拿棍子搅,等到搅不动了,再从锅里舀,出来倒在土坑内,顶上用麦秸泥糊严。估摸腐熟了,再掺上土运到地里。
打狗熬肥那段日子,到处弥漫着血腥气味,熏得人头疼。狗的惨叫声,纷乱的脚步声,传话筒的宣传声,把平日安静的村落搅得乱成一团。我邻家武叔家那只白狗平时看起来很温顺,生人去了也不理不睬,如果你认为是只乖狗就错了,当你豪无防范地从它身旁走过,它会突然纵身而起,咬住你的脚跟。我曾被咬过两次。那天打狗队进了院子,白狗蹲在院子中间稳如泰山,结果被一榔头打死,我所在七队上场呼爷爷家那只黄狗,性情凶猛,体格健壮,打狗队包围了庄子,几个队员持棍棒进了院子,遭到强烈反抗。最后从后院冲出越过包围圈逃之夭夭。打狗队没办法只好向主人命令,狗回来后用铁索拴紧。第二天,打狗队来了才将黄狗打死了。那时,有不少人对打狗熬肥心怀抵触,认为伤生害命瞎胡闹,但只能闷在心里。当然也有公开抵制的,我队沈爷爷就是一个。他爱狗如命,养了一只黑底泛白花的哈巴狗,小家伙不但样子好看,而且善晓人意。沈爷爷疼爱得像夜明珠,只要有口饭,都要先尽狗吃。打狗开始后,他把自己和狗一直关在屋里,放言谁要打狗先要他的命。沈爷爷是赤贫户,给财主扛活落下残疾。由于牌子硬,打狗队先没有动他家,直到全村的狗剿杀完了,才把人马开到窑前,又是拍门,又是推门,又是喊话,又是恫吓,又是佯攻破门而入。僵持了好长时间,沈爷爷终于抱着狗出来了。老人瘦得失了形,小狗睁着惊恐的眼睛,觳觫成一团。看到这个惨景,人们窃窃私语:这狗瘦得还没有猫大,何必遭这个孽。有人开始往后溜。然而,小狗还是未逃脱厄运。
打狗熬肥运动持续了一个月左右,百十条狗的生命代价到底换来多少产量谁也说不清。
感动 | 同情 | 无聊 | 愤怒 | 搞笑 | 难过 | 高兴 | 路过 |
- 上一篇:(散文)开心无价
- 下一篇:(散文)鲜亮如初的印章
相关文章
-
没有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