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
每每回溯到我最远的过去,脑海里就浮现了母亲慈祥的面容 。特别是在困难的日子里,母亲那温柔甜蜜的声音、任劳任怨的品格、哺育儿女的劳瘁、淳朴善良的心地……
我五岁时,父亲在长安工作,母亲在新筑老家,上待瘫卧炕上年近八旬的爷爷、喂饭煎药擦屎倒尿,下拉扯我等四兄妹一堂兄、吃喝裹戴上学(小弟尚未降生),还要赶“铃声”去插秧锄地摘棉花......为挣日值几角的工分,她春夏秋冬不停歇,七口人的生活驮在她一人肩上,而她不怨天尤人,未唤苦喊累,热情、乐观地拥抱生活,乡亲们目睹她疲惫不堪的身体和血丝丝的双眸,夸她“贤慧”、“张家的好媳妇”......母亲则往往微微一笑,人们也都笑了,只是在父亲回到家时,母亲才偶尔背身流落几滴泪花,但又很快用“围裙儿”揩去。仿佛什么也未发生。然在隆冬的一个傍晚,父亲终于瞥见了,倏地哭了,而且哭出声来,哭得死去活来,声音都沙哑了,身子不住地颤动,母亲倒“平静”地劝慰:“有啥哭的,不怕别人听见笑话”,我们几个孩儿面面相觑,觉得吃惊与困惑,继而眼睛也模糊了......那时我们年幼,虽不明了人间万千道理,更无以体验大人们的情感,但却知道,父亲很少掉眼泪,可那次为何哭得那般酸楚和揪心、那般深沉和不同寻常?
劳累使母亲憔悴,但她从不懒怠,对劳动对儿女充盈炽爱。那年春天的一个下午,母亲刚打完吊针,又要出工去村南三里外的“坡顶”锄地,哥哥都上学了,村子没幼儿园,母亲喘着气把我背到沿途一亲戚家放下,因无伙伴相玩,大人也要上工,母亲就用一截绳子把我一只手绑在亲戚家临锄地方向(有台土炕)的窗条上,塞给我块玉米粑粑,便向麦田跑去。我哭了,我抓紧窗档跂望母亲越去越远的身影,跳闹着连连哭喊:“妈妈!回走!”......她似乎听到了哭叫声,边跑边回头喊“一时儿妈来接你!回去给你吃白馍!”......听准“白馍”后,我哭声慢慢小了,渐渐也不闹了,后来竟睡着在窗下的土炕上......醒来时,才发觉躺在自家暖融融的被窝里,脚下有一热乎乎的葡萄糖瓶,身边兄妹们正在酣睡,只有炕上那盏长脖子、圆灯盘的煤油灯,冒着一缕黑烟,扑闪着黯淡的光亮,灯绳上结了黑的灯花必剥必剥燃着,母亲在旁边纺线......她发现我醒了,匆匆用筷子叉了个热腾腾的大白馍:“趁热吃,这是妈今‘奖’给你的。”顺手抚摩了一下我的头发,当我一口一个豁豁嚼咽时,下意识与她爱抚的目光相遇,她“扑哧”一下笑了,是那么舒心,那么惬意!“你咋不吃?”我问她,“你吃,还有几个呢,俺娃吃饱了,妈就高兴了。”说罢便又坐在纺车前,我看见她撩起衣襟在眼窝上沾了几下,我心里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母亲最疼孩子,她常把父亲带回的水果等分给我的小伙伴们,小朋友也最爱到我家玩,累了同寝一炕,饥了母亲供食,母亲宛若个“孩子王”。是时,她成了“小队伍”中的特殊一员,“携狗娃”“撂手帕”“指鼻子”“捉迷藏”......兴高采烈,呼前撵后,不亦乐乎!那氛围、那情调、那温馨,迄今都还记忆犹新!
夜晚,母亲在炕头纺线或做针线活时,常给我说个个怪诞的梦,讲诸多像“劈山救母”“狼来了”等有趣的寓言逸闻;从母亲那儿,我朦识了董永、姜安、子骞、王祥等先贤,记得了“粒谷贵之本”“小过惩德基”、“苦为远大谋”等古训,有时我缠她、要听完“到底”的故事才肯睡,有时她讲的当儿我却闭上了眼皮,压根不知她在说什么,有时她正讲着竟浑衣睡着了,我看着她仁慈的睡脸,琢磨着“母亲”的含义,有时她边说边疼爱地望着我,我就依偎在她的身旁或怀抱......我和母亲在一块,感到无限幸福和快乐,从不烦恼与寂寞。那是一段让人回味不穷的往事,她在我心灵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我最爱母亲,她是最可爱的人!
不幸在我十二岁时,母亲病故。那天,家里厍巷、老幼女男、恸哭连天。
我无数次梦见了母亲,那是心中的她!
母亲常曰:“要做好人”“苦也是福”。她,用默默的实践作了好的注脚,使人生充实而光彩;她走了,但留下了许多真实动人的故事,虽死犹生!这,是财富是力量也是呼唤,这,是母爱,难忘的母爱、珍贵的母爱、永在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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